一字铸骨在仙山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闲,无事喝喝茶,溜遛弯,偶尔串个门,仙山不同于苦境那般,现在他终于有时间能歇歇了。
来到这一段时间,经常听他人说,仙山云雾缭绕实乃美景,一字铸骨虽觉得可惜,却也并不介意,魂魄不全,也是无可奈何。
但最近几日不知为何,总觉有股强烈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放下手中泛着清香的茶盏,轻嗅着空气,仙山虽有云雾却不曾如此潮湿,看来是要落雨了。
片刻失神,风过,对桌似乎坐了什么人。
有客来?
难得。
自己这小屋除了若叶家,鲜少有人知晓,这人是从何处寻来。
“为何不睁眼。”
“双目无眸,怕惊了人。”
即使睁眼也只有漆黑的两个空洞,甚是吓人。
那人走近,好似不满的戳了戳自己的眼皮。
“可惜了。”
如此幼稚的行为……
一字铸骨哑然失笑,重新端起茶盏道:“你不是已将它取走,可惜什么。”
“吾说过,你的眼睛中的那一抹蓝色只有流泪时最美,取走之后它便无法流泪了,无趣的很。”
指尖划过字铸骨的脸颊,暴雨语中带上了几分兴奋,当初如果把人留下,那双眸子应该会更漂亮。
默默的推开暴雨的手,对于一个杀了自己的人,一字铸骨很难亲昵的起来,死亡虽是一瞬,但依旧很疼。
“吾与你还未如此友好。”
“我们见过两次!”
无眸的眼望向暴雨心奴,如同深渊,一字铸骨淡淡开口。
“第一次见面你说要杀吾,第二次见面你杀了吾。”
暴雨并不在意一字铸骨的话,这双无眸的眼令他烦躁。
他后悔了,不应该取了这双眼睛,这黑洞太过碍眼。
伸手捉住这人的脸。
一字铸骨一惊,暴雨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十分不适。
“暴雨——”
“别动,暂借与你。”
暴雨从怀中掏出一双湛蓝的眼珠塞入黑洞中。
灵魄归还,只见华光一闪,一字铸骨眼前光芒大绽。
许久未见光的双眸被刺的发酸,泪水止不住的流出。
“你……”
暴雨满意的看着因暂不适应光芒而迷茫的望着自己留泪的瞳孔,一直放在身边无神的眼珠此刻就好像雨过天晴一般清澈而迷人。
瞳孔中渐渐倒映出影像,自己的身影清晰的位居其中,暴雨愉悦的赞叹“真漂亮。”
一字铸骨有些楞,看得见了。
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被暴雨捧在手中。
“从今以后你便是属于心奴了。”
一语惊醒,一字铸骨猛然发现两人的距离太过接近,暴雨的脸几乎就在眼前。
起身后退一步。
“吾不属于任何人。”
这行为令暴雨不满,语音不似方才愉悦,他的每次示好都会被此人无视。
“你的眼睛是心奴的,你也是心奴的。”
“这眼原本便是吾的。”
暴雨手中战镰一动,一字铸骨来不及动作,脆弱的脖颈便被圈在刀刃中。
身体僵住,不敢妄动,刀刃的触感太过冰寒,战镰的锋利他是知晓的,曾经的一幕闪过眼前,一字铸骨原本白皙的面容更显苍白。
刀刃近了几分,留下一抹红痕,暴雨周身气息温度逐渐下降,双眼微眯紧紧锁在一字铸骨的身上,嘴角勾画出一抹笑容说道“你是心奴的。”
一字铸骨静静的看着暴雨,这人虽然在笑,但双眸中却不曾有一丝笑意。
“没骨的!”
远处一抹红衣走来。
暴雨不动,俊美的脸更加阴冷,杀意汹涌而出。
“此人是谁。”
一字铸骨抿了抿嘴唇,垂目不语。
“哼!”
手中一动,战镰绕过一字铸骨脖颈朝红衣人飞去。
原以为是友人交谈,未曾想到攻击袭来,百岫嶙峋顿住步伐,瞬间抽出折桂令将其划开。
感受到四周气息的改变。
百岫嶙峋张口便道:“哈,这熟悉的死亡气味,没骨的,你莫不是仇家寻来了吧!戾气很的重呐。”
战镰收回手中,再次圈入一字铸骨的脖颈。
暴雨抚了抚额间一抹发,轻笑一声,直指百岫嶙峋。
“戾气,初次见面就如此夸心奴,山鬼,心奴可赐你再轮回一次。”
“暴雨心奴!”
一字铸骨抓住横在脖颈上的战镰,试图阻止这人的动作,仙山可不比苦境,受了伤可以医治,此处的人物皆是灵体,若受伤则无法轻易修复,这伤痕可是会带入转世,落得个残疾之身。
百岫嶙峋本就性格张狂,再加上暴雨心奴邪异的个性,两人若是打起来,不两败俱伤是不会停下的。
冰寒的刀刃被一字铸骨深深的攥在手中,鲜红的血液如断落的泪珠,一点一点的滑落在战镰银色的刀锋上。
刺眼,非常的刺眼。
不由让暴雨心奴想起当然因一字铸骨助绮罗生与最光阴逃离那场围杀,被不悦的情绪控制,错手斩了他的头颅一样。
心奴啊,心奴,不可再沦为情绪的奴隶。
按下心中的不满,暴雨无视了不远处的百岫嶙峋,面无表情的抓住一字铸骨自残的手,从战镰的刀锋上解救下来。
“你是心奴的,心奴还未曾允许你做出这种事情。”
一字铸骨想要挣脱,但无奈自己这身躯实在是没什么气力。
“吾不是你暴雨心奴的玩物。”
“是藏品。”
“吾也不是藏品。”
“你是心奴的所有物。”
百岫嶙峋晃了晃折桂令,这是不打了啊,那两人关系看起来没那么差嘛。
护住一字铸骨的手不让他乱动,暴雨撇了一眼走近的百岫嶙峋。
“沐灵山呢。”
百岫嶙峋无语吐槽。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听此语,暴雨挑眉,他这仙山来了可是有段日子了。
“沐灵山?”
半响,百岫嶙峋身后走出一人。
“嗯?寻吾何事。”
百岫嶙峋顿时僵住身躯,不敢置信的看着沐灵山出现在身边,这人又偷偷跟着他出门?
“为何如此看吾?”
沐灵山温柔的的目光看向百岫嶙峋。
“吾不过是来找好友喝杯茶,不过……”
见一字铸骨鲜血淋淋的手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茶算是喝不成了。
将一字铸骨纤细的手掌用绷带缠好,这仙山之上,治疗用的草药相当稀少,大多数人怎样来,便怎样去,一次次的转世用轮回之力修补残破的躯体直至完整。
“你手上这疤怕是去不掉了。”
不过是块疤痕而已,一字铸骨谢过沐灵山表示已经无碍。
“不允,碍眼。”
暴雨心奴不悦的看着缠着白纱的手,刚修好便坏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比我还坏,没骨的还没说什么,你就要管?”
百岫嶙峋一脸不可思的看着暴雨心奴。
“他是心奴的,心奴有何不能管。”
沐灵山微微笑了笑。
“听说仙山之中有一棵水梨子,将花瓣摘下后即可碾成汁液涂抹,便可活死人肉白骨,消淤去疤。”
暴雨心奴看向沐灵山“何处寻。”
“不知。”
“那去寻了便是。”
“开什么玩笑,这仙山高下周旋三万里,顶平处九千里,山之间相去七万里,奇珍异树比比皆是,你们上哪寻去?”
百岫嶙峋端着茶盏嘲讽道:“再说了没骨的寻了半辈子骨头,你现在又让他去寻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树?这可不比苦境,他这软趴趴的身体,想弄死他就直说。”
“百岫嶙峋。”
“干嘛?”
“时候不早了,玉菩提该等我们回去吃饭了。”
“哈?这还是大白天——哎!等——没骨的,下次找你玩。”
沐灵山拽着百岫嶙峋离开了小屋。
四周片刻安静,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循着雨声,看向窗外,一字铸骨片刻失神,落雨了,突然而来的疲惫感侵袭了全身。
暴雨心奴站在屋内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去想其他,一字铸骨走进内室,脱衣而卧,被褥上太阳的气息干燥而温暖,沉重的脑袋几乎沾上枕头便沉沉的睡去。
待屋内昏睡之人气息平缓,暴雨心奴走进内室,一字铸骨裹着被子蜷缩在床沿之内,这人如初见般,不,应该说比初见时还要苍白虚弱,但这无视自己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熟练。
战镰早不知何时收起,他似乎也有了一丝困倦,爬上床将一字铸骨揽进怀中喃喃。
“生是吾的,死也是吾的,只要吾暴雨心奴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不会得不到……”
睡梦中的一字铸骨放下绷紧的神经,雨打芭蕉,湿气中带着一丝阳光的味道,暖暖的,像是一场太阳雨。